常櫻最近正在收徒， 於是他們給蘇旖夢安排的新身份就是常櫻在外頭新收的弟子。

大家都來給她取名字。

司空寒：“姐姐跟我姓？反正我當時也是聽到嘶嘶才確定的名字。”對，司這個姓氏就是這麽來的。

“司絲絲？哪有這樣的名字！”時驚春第一個反對，“一定得跟我姓！”

眾人齊刷刷地看向她。

時驚春並未覺得有什麽不對， 直到她自個兒念了一遍，才默默轉過臉。

時絲絲跟司絲絲， 哈哈，區別不大。

蘇旖夢想了想， 自個兒道：“蘇絲絲吧。”書靈說過，她的真名還是不要暴露的好， 不改姓氏， 直接叫絲絲。

大家都一臉詫異地看著她， “為何姓蘇？”

蘇旖夢看向一直沒怎麽吭聲的佩蘭，幽幽道：“大概是因為我想看書？”又暗示書靈：“還想撕書！”

佩蘭接收到她的視線，登時臉紅成了猴子屁股，瞪她一眼後把頭扭向一邊。

蘇絲絲就蘇絲絲，名字這麽定了下來，就等聶遠之那邊的小黑蛟送過來，她就縮小後跟著常殿主出門， 再以人的身份一起回來宗門，到時候去登記領個身份玉牌，就算過了明路了。

商量完畢， 蘇旖夢沒忘記正事， 她挽著時驚春的胳膊，親親熱熱地喊姐姐。

兩人結伴返回自己的小院兒，司空寒默默跟在後頭。

他的視線落在兩個女人挽著的手臂上， 嘆息一聲後， 快步跟上。

等回了院子， 蘇旖夢立刻掏出那卷金蟬絲，“你看，你看，空羽山的金蟬絲！”

時驚春楞了楞，之前她聽絲絲說有金蟬絲壓根兒沒當真，沒想到，真的有！

她熟悉絲線，自然清楚，眼前的絲線裏蘊藏了多麽濃郁的靈氣和磅礴的力量，這是可以煉制仙品法寶的金蟬絲，可以說，她那根天陵緞當初煉制時若能加入幾根金蟬絲，品階都能再提一層，直接超過三次煉靈靈器，成為仙品。

她瞇了瞇眼，看著眼前笑得一臉燦爛、看起來沒有半點兒心眼的小蛟妖。

妖族血脈為尊，等階森嚴。

普普通通的小妖，怎麽可能拿得出這樣的東西。

絲絲妖族的身份恐怕不一般。

時驚春將蘇旖夢手裏的那一卷絲線全部抽走，做出一幅見錢眼開的樣子，追問：“還有什麽寶貝嗎？”

蘇旖夢頓時垮了臉，眼淚汪汪地說：“沒有了，都被燒了。”

她眼淚說來就來，翻臉比翻書還快。

這實在是傷透了心，一想起來就想哭。

時驚春相信她沒說假話，摸了摸她的頭，說：“姐姐當初說給你珠子扔著玩，我沒做到，我決定了……”

蘇旖夢眼巴巴地看著她。

時驚春摸出小花盆，掐了一點兒草尖尖遞過來，“把我最喜歡的草分你一點兒。”

蘇旖夢：……

她又不喜歡這味道。

她還記得，昨天就是想嘗一口，結果被時姐姐一巴掌給扇飛了。

“我不……”話沒說完，就見時驚春的眼神已經變了，掐出來的草汁水沾在她指尖，特殊的青草香更濃。

眼看那只手已經快若殘影的扇過來，蘇旖夢都忘了躲，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：時姐姐這混賬貓！

好在司空寒反應極快，直接伸手格擋，師徒兩人的手撞在一起，發出哐的一聲響。

時驚春出手的時候其實沒用什麽力道，也沒有任何靈氣防禦。

疼痛讓她清醒。

時驚春甩著手道：“痛、痛、痛！臭小子，你是茅坑裏的石頭，又臭又贏啊！”

蘇旖夢在旁邊笑得直不起腰。

她覺得時姐姐這句話簡直描述得太準確了。笑著笑著，忽覺不對，面前的司空寒好似在散發冷氣。

糟糕，司空寒很久沒有瘋了，以至於她都忘了，他在原書裏本該是心裏扭曲的變態，受不得刺激的。

現在他是不是覺得受了侮辱，突然就心裏陰暗，煞氣再生了！

就見前面的司空寒鞠躬道歉，聲音清潤：“師父，抱歉，剛剛伸手太急，沒來得及軟化手臂鐵骨。”

此刻的他，真像一個芝蘭玉樹的翩翩公子。那聲音，就跟環玉相扣似的，溫潤悅耳。

蘇旖夢看向書靈：“你說話時的聲音，是不是跟司空寒學的？”還真有那麽一點點像。

書靈沒寫字，直接在她腦子裏哼了一聲。

哼得她，頭都要裂開了，溫潤個鬼！

……

時驚春將手背到身後，神情倨傲：“我騙你的，區區金丹期撞我一下，怎麽會疼！”剛剛是被貓薄荷給迷了心智，否則的話，她怎麽會喊疼，肯定要在徒弟面前繃住！

事關師父的尊嚴！

說話的時候她一臉傲然，背後的那只手則互相搓著手指頭——也不知道是搓紅的，還是本來就被拍紅了。

說完，時驚春輕輕一躍，跳到絲帶上輕盈臥倒，保持了一個高手的風範。

司空寒則轉過神身，往下瞥一眼後移開視線說：“你沒穿鞋。”

蘇旖夢想了想，說：“你沒給我做鞋啊。”她自己的龍鱗可以幻化出一雙黑鞋，可那就跟身上的裙子一點兒不搭了。

司空寒：“進房間，我先給你梳頭。”

蘇旖夢看著司空寒給自己頭上梳了兩個角角。

蘇旖夢：？

她人形的時候沒有妖氣，自然不會長出一對龍角。

平時摸我腦袋上的角摸習慣了嗎？

現在看到沒角了，還得給我紮兩個。

算了算了，你高興就好。

司空寒說他做鞋子很快，蘇旖夢便坐在床上等，她趴在床上，腳朝後踢來踢去，沒多久就發出一聲悶哼。

司空寒手一歪，針紮偏了，直接斷成兩截。

他扭頭過去看，瞧見床上的少女一幅痛苦不堪的模樣，登時心頭一跳。

剛剛房間裏風平浪靜，並無異常，為何姐姐如此難受？

難道變人對她仍有影響？

他起身，正要過去，就見床上的女子翻了個身，變成了仰躺，她雙手揉著胸道：“趴著好難受，硌死我了。”

司空寒快窒息了。

他覺得自己在凡間時看得那些書，應該給姐姐也看看。

又或者，當初，他沒看過那麽多東西，沒開悟、沒啟慧、沒明事理也好。至少，他們可以一樣，就百無禁忌。

其實，他為何要在乎那些？

腦子裏有一些瘋狂的念頭在悄然滋生。

那是一種瘋狂的占有欲望，與生俱來的欲望。

恰這時，床上的人歪頭看了過來，眼睛笑得像彎彎的月牙，她嘟囔著道：“司空寒，鞋子做好了沒有呀？”

司空寒下意識地回答：“還沒。”

“那你還不快去！”她翹起腳，腳指頭還動來動去，“我一雙鞋都沒有。你要不要量量我的腳長？”

司空寒：“哦！不用，目測即可。”說完，視線飛快移開，然明明沒看了，眼前好似仍有那一雙晃晃悠悠的腳丫子。

等到開始納鞋底的時候，他才反應過來：我剛剛怎麽了？

那一瞬間的占有欲古怪得很，有一種想將人折斷翅膀，囚在身邊狠狠□□的沖動。

他捏緊了手中鞋底，還是繡繡花，冷靜一下。

鞋面上，是繡鴛鴦戲水？還是雙龍戲珠？

考慮到他一直沒什麽長進的繡花水平，最終，司空寒在鞋面上繡了兩個龍角角^.^！

次日清晨，黑蛟就送到了百煉峰。

打開瞬息樓的寶匣，蘇旖夢跟裏頭的黑蛟大眼對小眼。別說，這黑蛟跟她以前還有點兒像。

瞧著還稍微順眼點兒，畢竟，這黑蛟不是殘疾獨角。

她轉頭看司空寒：“你抱著？”

司空寒扭頭就走。

她又看時驚春：“姐姐，你呢？”平時就是他倆搶著抱我呀，現在也得他們抱著才合適吧。

時驚春湊近了看，結果那黑蛟猛地往後一退，一幅被嚇傻了的蠢樣。

於是時驚春搖搖頭說：“我討厭蛟，不要！”

最後，還是佩蘭認命地背起了小背簍，因為曾經有段時間，她天天背著小蛟去山外山種金棘草，也勉強能算一個養蛟人。

——都不養，只能她先照顧著啊。

蘇旖夢被塞在龍舌蘭的葉片底下，跟著常櫻她們去了一趟河關州的邊界。

河關州邊界如今每天都有數萬的修士靠近，戴了彩顏面具的蘇旖夢混在裏頭輕而易舉。

次日常櫻又領著蘇旖夢打道回府，不過這一次，時驚春和水知夏回不去了，因為，即將到達邊界的天階宗門是天衍劍宗。

同為劍修，自然要在劍道上一較高下！故而，作為萬相宗最有實力的兩個劍修，肯定是走不開的。

以人的身份重回萬相宗，蘇旖夢還覺得挺新鮮，她以前沒手，總不能拿頭頂，這會兒就東摸摸，西碰碰，看到顏色鮮艷一點兒的都想摸一摸。

常櫻極為耐心，一直陪著她，還帶著她去領了腰牌，只是兩人從庶務峰出來，乘著飛行法寶青釉海棠式花盆返回百煉峰時，遇上了來碰運氣的諸多年輕弟子。

是了，他們現在這個地方就是原定的百煉峰收徒之地。

當年，司空寒就是在那個坑裏拔出了時姐姐扔的劍，從而進入百煉峰。

如今，常櫻成了最年輕的出竅期，又放話說要收徒，此地可以說是人山人海，不僅是凝神期的弟子，就連築基以上的都有。

蘇旖夢還在人群裏看到了個熟人。

已經加入秀峰的澤蘭。

常櫻也看到了澤蘭，目光從她身上如蜻蜓點水般略過。

澤蘭加入秀峰，算是秀峰弟子，但她是金丹中期，有資格將她收入門下教導的其實不多。

秀峰的靈植師修為最高的是峰主顧思量，出竅後期，他前段時間收了個關門弟子，並說此後不再收徒。

顧思量之下還有兩個出竅期，元嬰期共有十位，然後就是數量眾多的金丹期，以及更為龐大的築基期了。

在萬相宗，金丹期修士便可開辟洞府，收弟子入門。

澤蘭作為一個金丹期，走的時候又口袋空空，即便拜入秀峰，也不一定能有高階靈植師願意教導，想來正是如此，她才會再次出現在此。

莫非是以為她會心軟？

常櫻無奈地搖了下頭。

龍舌蘭雖是靈植，葉片卻堅硬如劍。

她如今性子不比往前，既然緣分已盡，就斷不會再心軟。

“常殿主，今天是百煉峰納新日啊，您不是說想收徒麽，您看我行不行？”一個年輕弟子著急地喊。

常櫻笑著解釋，“前些日子我新收了個外門弟子白皎，這次又在外面撿回了個小徒弟，如今門下便有三位親傳弟子，暫時不會再納新了。”

年輕弟子見常櫻好說話，繼續自薦：“不要親傳弟子、精英弟子、雜役弟子我都行！”

“三位師姐，也需要個師弟天天幫忙幹粗活，我會翻靈土、雲雨術也修得不錯，更不怕那些奇奇怪怪的毒蟲！”

常櫻忽地想起昨日古萬裏的傳訊。這些年，她跟古萬裏常有聯系，她突破後，也會整理一些修行心得送給他。一通百通，靈植師也是用心在培育靈植，跟他煉靈也是有共通之處的，至少，古萬裏自己是這麽認為，因此多次請教她。

古萬裏聽說她又說了女徒弟後表示很震驚，說整個百煉峰就司空寒一個臭小子，陰盛陽衰。

要不，就再收個男弟子？

這個念頭剛冒出就被打消，百煉峰有絲絲，現在不能再進外人。

她搖搖頭說：“弟子我就不收了，以後每月的今日卯時，我就在此地講道，傳授靈植方面的修行心得，願意來的皆可過來。若我哪天有事不在，也會讓門下弟子過來與大家坐而論道。”

“絲絲，走吧。”蘇旖夢都無聊到趴在花盆邊上摳上面鑲的寶石，這會兒聽到喊她，才把身子立起來。

既然人都這麽說了，底下的修士自然不可能攔著不讓走，大家站定行禮，恭送常殿主離開。

然而就在這時，澤蘭突然往前撲出，身子都趴在了花盆邊，她哭著道：“師父，我錯了！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。”

“你我師徒緣分已盡，你走吧。”常櫻輕叱道。

奈何澤蘭不肯松手，眼看飛行法寶淩空，她還試圖去抓蘇旖夢的手。“師父，我真的知錯了……”

在被一股靈氣震開後，澤蘭心中悔恨的同時，對坐在飛行法寶上吊兒郎當坐沒坐相的面具女子都生出了嫉恨之心，都是金丹期，她金丹期後想拜入秀峰的長老門下卻一直被敷衍，而她自己，明顯不能在沒有靠山的情況下自立門戶，她如今舉步維艱，而常櫻竟然收了一個金丹，還是個連本命靈植都沒有的金丹！

那些人推托的借口就是靈植師一脈需要從小培養，她已經金丹了再拜師不合適，現在呢……

常櫻收的就是金丹！

澤蘭憤怒地道：“宗門裏這麽多優秀的好苗子你都不挑，你去外面撿個金丹期連本命靈植都沒的靈植師？誰知道她是個什麽貨色，安的是什麽心！”

不遠處樹下，一直關註此處的禦獸宗年輕長老塗漁聽到這裏，微微挑眉，他喝了口茶，說：“是有點兒奇怪。”

而跪著他腳邊替他錘膝的女子則道：“不知為何，那邊兩個女修，給我一種奇怪的感覺。”

“哦？什麽感覺？”塗漁將手裏未喝完的茶往跪著的女子頭上一潑，沾水之後，女子的雙腳竟變成了金燦燦的魚尾，尾巴上還拴著一根漆黑的鎖鏈，將她的尾巴勒出了好幾道血痕。

女子跌坐在地，一臉驚慌。

“是，是……好像是有妖氣！又好似有血脈威壓？”她是妖中水族，看到飛行法寶上的兩個女修後，莫名有一種想要在她們面前跪下的沖動。不過並不清楚那壓制到底來源於誰，只覺有些奇怪罷了。

“百煉峰的峰主是個半妖。”塗漁笑了一下，“他們身上沾了妖氣，倒也正常，血脈壓制，半妖可給壓不了你。”

“那哭哭啼啼的女子說得對，從外界帶回個金丹期卻明顯沒有靈植的女修當弟子，本身就有古怪。還有那個女子，坐沒坐相，之前一直軟趴趴地躺在那兒，的確不對勁兒。”

“如今的確有很多妖族藏於修真界，常櫻可別是被妖族給蒙騙了。”要找茬，有的是理由。“橫豎無聊，我就看看那新弟子到底有何特殊，值得結界護身，面具遮臉？會不會真的是個水族女妖！”

他哈哈大笑：“我就喜歡玩水裏的妖。”

樹下有結界，兩人的對話並不會洩露。

然而，書靈聽得到。

它也顧不上震不震蘇旖夢識海了，直接在她識海裏說話。

蘇旖夢沒有回頭看，免得落下什麽把柄。

她只是在禦獸宗長老出聲詢問，澤蘭用發紅的眼睛嫉恨地盯著她時，站起來，當著所有人的面說：“誰說我沒靈植了？”

蘇旖夢拿出了一把雜草。

就是很多無人打理的庭院墻角愛長的狗尾巴草。

——養得蒼翠欲滴，迎風招展的金丹期狗尾巴草。

全場死寂。

居然有人能把狗尾巴草養成金丹！

這還是人嗎？

蘇旖夢居高臨下地看著澤蘭，手中狗尾巴草猶如一個翠色拂塵往外掃出，竟是直接將澤蘭給吹飛好幾丈遠。

“我能將凡草養成金丹，你能嗎？”

“你金丹期，為何無人願意再收你，難道自己心裏沒數？”蘇旖夢冷笑一聲，“誰願意收一個忘恩負義之人！師父有難，你第一個叛出師門。”

常櫻微微頷首，顯然對她的話很是認同。

蘇旖夢：“我靠我的忠心打動了師父，無論她修為高低，貧賤富貴，我對會對她不離不棄，哪怕她下次進階失敗，重新跌回煉氣期，她也是我師父，我仍會給她養老。”

常櫻額角青筋直蹦：……

她明白為何佩蘭會屢次被絲絲氣得跳腳了。

我多謝你了。

前面幾句還像人話，後面這到底說的是什麽……

龍舌蘭直接伸出一片葉子捂住了蘇旖夢的嘴。

而在龍舌蘭飛出瞬間，被鏈子拴著的魚妖抖若篩糠，她這才哆哆嗦嗦地道：“是山河龍靈的氣息。”

塗漁登時明白了她的意思。

血脈壓制不是因為有水族女妖，而是，有龍舌蘭。

龍舌蘭有山河龍靈的氣息，而山河龍靈，本身就能震懾，如今已經汙穢不堪的魚妖。

“好吧，無聊。”他慫了下肩，袖子一甩，卷起瑟瑟發抖的魚妖返回了天禦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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